嘉庆《泾县志》,洪北江为总修,体例精审,卓然可传。其《人物志·志寿考》有云:“明查万纲,九都人,年一百二岁;季弟万采,年一百岁。万纲兄弟四人,仲万纪,叔万芒,皆年九十余。子友爵,年八十余,五老一堂。知县何大化赠以扁额云‘寿星五聚’。又查永阔,九都人,年百岁,知县李日文,以“天赐百龄”扁额旌之,县志记永阔,与万纲相连,盖为时相去不远也。”夫人寿期颐,世不多觏,若查氏一门,跻百龄者三人,诚山川间气所钟,求之志乘中,殆不能有二焉。
有清之将亡也,叉雀之嬉成为风气,无贤愚贵贱,舍此末由推襟抱,类性情,而其流弊所极,乃不止败身谋,或因而误国计。相传青岛地方,沦弃于德,其原因则一局之误也。当时青岛守臣文武大员各一:文为山东道员蒋某,武则总兵章高元也。岁在丁酉,蒋以阖差调省,高元实专防务。某日日中,炮台上守兵,偶以远镜了望海中,忽见外国兵舰一艘鼓浪而来,亟审睇之,则更有数艘,衔尾继至,急报高元。高元有雀癖,方与幕僚数人合局,闻报夷然曰:“彼自游弋,偶经此耳,胡张皇为?”俄而船已下碇,辨为德国旗帜,移时即有照会抵高元署,勒令于二十四点钟内,撤兵离境,让出全岛。高元方专一于雀,无暇他顾,得照会,竟姑置几上,其镇静情形,视谢安方围棋得驿书时,殆有甚焉。彼特看毕无喜色,此则并不拆视也。久之,一幕客观局者,取牍欲启封,高元尚尼之,而牌已出矣。幕客则极口狂呼怪事。高元闻变,推案起,仓皇下令开队,则敌兵已布通衢踞药库矣。将士皆挟空枪,无子药。既不能战,诣德将辩论,亦无效,遂被幽署中。于是德人不折一矢而青岛非复中国有矣。事后,高元叠电总署,谓被德人诱登兵舰,威胁万端,始终不屈,皆矫饰文过之辞耳。嗟乎,青岛迄今再易主矣。吾中国亦陵谷变迁,而唯看竹之风,日盛一日。尤足异者,旧人号称操雅,亦复未能免俗。群居终日,无复气类之区别,则此风伊于胡底也。俯仰陈迹,感慨系之矣。
宜兴许午楼嘱审定其尊人《木民漫笔》,泰半诗话及异闻,间涉灾祥果报之说,关系掌故者绝少。兹节录数事如左:
寿阳相国祁文端易箦日,胸微温,越六日复苏,索笔题诗云:“圣驾临轩选异才,八方平靖物无灾。上元世业十年后,自有贤豪应运来。”
长白青墨卿督学江苏,无名氏制联云:“白旗丁偏心真可怕,青瞎子无目不成睛。”颇工,然非实录。青公鉴衡殊允也。
周迪号藕塘,乡试荐卷,以“心腹肾肠”,为满洲某公所黜,曰医书不可入文。曹铁香太中朝考以“蕰”字见抑,铁香诗云:“御颁诗韵从头检,蕰字何曾作蕴书。”
楚某贵人,蚤岁不善治生,箪飘屡空,高尚其志,不受嗟来之食。有戚某官江苏,往探,兼为山水之游。抵金陵,其戚早引归。资用既罄,幸逆旅主人不甚索逋,且时来就谈,曰:“相君之貌,非久困风尘者。”因教以卜,设肆于店门,日用粗给无赢余。开年首春,主人致酒曰:“今岁值大比,请复理旧业。”主人日来劝读,若师保,端阳后饯行,赆白金三十两。贵人归而举于乡。次年成进士,入翰林,即邮书报主人而未得达。后十数年,贵人总制两江,微服访之,主人老不复识客。久之始悟,握手如平生欢。出酒同饮,贵人徐告之故。主人惊起欲拜,贵人捺令坐曰:“贫贱交勿拘形迹。”遂邀主人为食客。甚长子固营卒,旋擢守备;次子略识字,为纳资得县丞,官于浙,后至司马。
沤尹言,朱九江有犹子酷嗜钱。一日,九江谓之曰:“钱之为物,有何佳处,汝顾爱之若是?”犹子者亦请问九江曰:“钱之为物,有何不佳处,叔顾不爱之若是?”斯言饶有哲理,犹子者亦复不凡。因忆吾乡桂林,清议绝可畏。舍兄东桥所居,距吾庐不数武,某日向夕诣兄,值盛暑,未易长衣。甫出门,遇一友,遽诃余曰:“汝何故着短衣出门?”余亦笑诘之曰:“汝何故着长衣出门?”当时此友,竟急切不能答也。
余年十三四,不知诗为何物,辄冒昧屡为之,有句云:“薄酒并无三日醉,寒梅也隔一窗纱。”姊丈蒋君梓材,见而诫之曰:“童子学诗,胡为是衰飒语?”因举似其近作,句云:“有酒且拌今夕醉,好花不断四时春。”自谓兴会佳也。讵蒋君不数年即下世,余虽坎廪无成,然而垂垂老矣。因忆及诃余之友,牵连记之。蒋君雅人,其规我,其爱我也。
近人某氏撰野乘,有“某太史遗事”两则。某太史者,故相国某之馆宾也。相国晚节不可道,方隆盛时,则然讲学家也。太史貌理学迎合之,其遗事野乘殊未备。相国邸第,在前门内东城根,太史寓所在前门外西河沿,相距非甚远,而亦未为甚近。太中固英年,堂上犹具庆,自到馆已还,下榻相国邸,每日授读余闲,必回寓省亲一次。往还时间,不差茧发。且无论寒暑风雨,必步行不乘车,相国以是益重之。而不知其去时,出相邸数武即顾车;回时,未至相邸数武,仅舍车而徒。且未必果回寓,即回寓,亦未必非别有所为也。太史尊人近耄耋,患失明。一日,太史夫人炙牛脯,杂紫兰丹椒,芬馨扑鼻观。尊人问焉,且曰:“幸分而翁一杯羹也。”适太史省亲在寓,则对曰:“吾家近戒食牛犬,安有是?其殆东邻杀牛乎?”太史以相国奥援,入清秘堂,京察一等,出守大郡。尝语友人曰:“居官要诀,唯稳、冷、狠三字。”友人徐曰:“其如别有三字,不能兼顾何?”曰:“何也?”曰:“君、亲、民也。”太史愠甚,而无如何。先是,太史之捷于乡也,年甫十七,其尊人持重特甚,嘱一老仆卫之北行。老仆者,与太史尊人年相若,其尊人幼年入塾时,仆即为僮伴读者也。其行也,以仲冬,由东大道遵陆。当是时,风气犹未甚开,视航海犹畏途也。太史为节费计,与友人共赁一车,而命老仆徒步以从,风雪长途,踉跄历十八站。甫抵都门,仆以积劳病殁,太史夷然,薄敛丛葬之而已。太史自应童子试,至于散馆考差,皆出手得庐,未尝枉抛心力。年未三十,一麾出守,东南繁富,宦橐甚充,其福命诚加人一等。国变以后,不闻消息。意者,坐拥厚资,优游林下矣。
有清一代,满大臣昏庸陋劣,见于载籍,不胜偻指。定远方子严《蕉轩随录》所记一事,尤为奇绝。雍正间,陕西巡抚西琳接见僚属,有二裁缝旁坐缝衣,不但司道恭辑,二裁缝稳坐,至府厅以下,或长跪白事,二裁缝稳坐如故,凡地方紧要事事件,一一听闻。大小官员,莫不骇异。见陕西粮盐道杜滨奏折。意者,满人好修饰边幅,虽苛其中之所有,而于章身之具,务求熨帖安详。兹事非裁缝不办,宜其待之有加礼也。虽然,若西琳者,殆犹有质直之风焉。优礼裁缝,即不妨令众人见之,以视工于掩著,貌为尊严,而其中不可问者,犹为襟怀坦白已。
满大臣轶事,尤有绝可笑者。乾隆季年,山东巡抚国泰年甫逾冠,玉貌锦衣。在东日,酷嗜演剧,适藩司于某,亦雅擅登场,尝同演《长生殿》院本。国去玉环,于去三郎,演至“定情窥浴”等出,于自念堂属也,过媟亵或非宜,弄月嘲花,略存形式而已,讵舞余歌阕。国庄容责于曰:“曩谓君达士,今而知迂儒也。在官言官,在戏言戏,一关目,一科诨,戏之精神寓焉。苟非应有尽有,则戏之精神不出,即扮演者之职务未尽。君非头脑冬烘者,若为有余不敢尽,何也?”于唯唯承指。继此再演,则形容尽致,唐突西施矣。国意殊惬,谓循规赴节,当如是也。其后国为御史钱南园所劾,旋解任去,而鹊华明湖间,犹有流风余韵,令人低徊不置云。
光绪朝,江西巡抚德馨酷嗜声剧,优伶负盛名者,虽远道必罗致之。节辕除忌辰外,无日不笙歌沸地也。新建令汪以诚者,有能吏名,专为抚辕主办剧政,即俗所谓戏提调也。邑署中事无大小,悉付他员代之。是时赣人为制联曰:“以酒为缘,以色为缘,十二时买笑追欢,永夕永朝酣大梦;诚心看戏,诚意听戏,四九旦登场夺锦,双麟双凤共销魂。”额曰:“汪洋欲海。”四九旦、双麟双凤,皆伶名也。稍后,柯逢时抚粤西,颇不洽舆情。无名氏制联云:“逢君之恶,罪不容于死;时日曷丧,予及女偕亡。”额曰:“执柯伐柯。”两联额皆嵌姓名同格,粤联集句尤浑成。
道光时,浙江巡抚乌某莅任有年,唯留意海塘工程及考试书院二事,浙人作对讥之曰:“毕生事业三书院,盖世功名一海塘。”康熙朝,商丘宋牧仲抚吴十九年,尝修沧浪亭,刻《沧浪亭小志》,又修唐伯虎坟,然似有不慊舆情处。其抚署东西两辕门榜曰:“澄清海甸,保障东南。”时有加三字成联句云:“澄清海甸沧海水,保障东南伯虎坟。”右两事略相类,然如乌某者,固犹有一二善政;如宋公者,尤不失文采风流。求之晚近巨公中,殆犹未易多得焉。又宋中丞题沧浪亭联曰:“共知心似水,安见我非鱼。”或改水为火,改鱼为牛,暗合其名,亦堪一噱也。
客岁秋冬间,纂《陈圆圆事辑》,得万余言。比阅长沙杨朋海《词余丛话》,有云:嘉庆间,苏州郑生客游滇,春日踏青商山,访圆圆墓不得,崩榛荒葛中,忽迷归路。俄而落照西沉,暮烟笼树,遥望前途,似有人家,思往借宿。至则朱门洞开,玉金铺,俨然王侯第宅。乃使阍者转达,良久而出,导入东厢。为设食,尊酒簋贰,亦极精洁。饭已,有老妪出问:“客操吴音,是何乡贯?”具告之。少顷,妪秉烛而出,肃客登堂,有女子容色绝代,羽服霓裳,如女冠装束,降阶而迎曰:“妾即邢氏,埋香地下,百有余年。时移物换,丘陇就平。念君是妾同乡,有小诗十首求为传播。”因命侍女取诗付郑。其末章云:“鸳鸯化尽鱼鳞瓦,难觅当年竺落宫。”郑问“竺落”之义,曰:“竺落皇笳天,为十八色界天之一。载在《道经》,妾旧时所居宫名也。”取翠笛一枝以赠,并吟一诗曰:“叹息沧桑易变迁,西郊风雨自年年。感君吊我商山下,冷落平原旧墓田。”遂命送郑出。时东方微明,向之第宅,俱无所见。唯西面隐隐若有垣墉,谛视之;则深林掩映而已。然袖中玉笛故在,视其诗笺,则多年败纸,触手欲腐,墨色亦暗澹,迥非人世之物。郑以幽会荒唐,刻圆圆遗诗,托诸箕笔。东海刘古石傅会作《商山鸾影》传奇,弥失其真。苏人蒋敬臣为予言如此。
右杨氏《丛话》所述,迹涉幽渺,未可据为事实。曩阅长乐谢枚如《赌棋山庄词话》,载朱淑真降箕,赋《浣溪沙》词,其后段云:“漫把若兰方淑女,休将清照比真娘。”朱颜说与任君详,余尝辑《淑真事略》,亦未采入。
康南海宠姬何女士栴理,殇于沪寓邸第。其门下客某制联恭挽云:“天若有情亦老,人难再得为佳。”南海亟奖藉之,时方岁晚,馈遗有加。
近人某笔记载吴三桂为前明武举,出江南某公门。某公殁,其子奉母贫甚,间关抵滇,既半载,寄食于藩下护卫。得间通谒,吴立待以殊礼,留邸第数月。旋以母老告归,则大集宾僚祖道,馈赆逾二万金,别扃一箧为母寿,皆珠宝。某归,遂为富人。按:延陵轶事,此类非一。少时曾为毛文龙部将,既贵,与毛氏久不相闻。浙帅李某,强夺毛氏宅,毛无如何。事闻于吴,立责令李还宅,且输金谢毛氏。傅宗龙亦三桂旧帅,其子汝视之如兄弟。王府门禁严,汝非时出入,无敢诘者。宁都曹应遴于三桂有恩,其子傅灿游滇,以十四万金赠行。三事见南昌刘健《庭闻录》。
北京政事堂地望高绝,以简为重。某君拟撰楹联云:“竟日淹留佳客坐,两朝开济老臣心。”属对工切,集杜工部句,尤天然巧合。
曩撰《臼辛漫笔》,有“琼花艳遇”一则,盖闻之于皖友。岁在甲寅,晤广陵吴嵇翁为言此事丁道、咸间,事之究竟,有出吾旧闻外者,因并前所记述焉:
琼花观未尾时,皖人米客某春日独游,忽逢丽人,相与目成。夕诣客所,自言我仙女也,遂谐燕好。客设肆仙女庙,挈女同归,它人不之见也。其后渐泄,同人有求见者,客为之请,女曰可。某日会坐,忽闻香风郁然,仿佛丽人立数步外,宫装绣裙,腰如约素,双翘纤削若菱,腰已上轻云蔽之,神光离合,倏忽不见。会客经营失意,谓女曰:“卿仙人,曷为我少纾生计?”女曰:“世间财物各有主,讵可妄求?”郡城有售吕宋票者,嘱客往购,谓当稍竭绵薄,比客诣郡购票归,不复见女,票亦旋负。一月后,消息杳如,望几绝矣。女忽自空飞堕,短衣带剑,云鬓蓬飞,气息仅属,谓欲飞渡吕宋,为君斡旋,讵该国多神人守护,斥逐良苦,归途又为毒龙所劫,仅乃得免。客亟捧持慰藉之,女亦从容复其故常。自是,与居越二稔,虽琴瑟在御,未足方其静好也。一日,客因事外出,洎归,女则置酒曲房,嘱客共饮。江东之霍,汉南之隽,紫翼青鬐,琼浆玉膏,不知其致奚自也。酒间,自取洞箫吹之,声不同于引凤,曲乃犯乎离鸾。苏长公所谓如怨如慕,如泣如诉,其为怆恍凄悒,殆无以逾焉。箫阒,复倚声而歌之,歌曰:“明月清风兮夜如何其,醉不成欢兮我心伤悲。执子之手兮黯然将离,桑田沧海兮后会难期。更进一杯兮劝君勿辞,千秋万岁兮人天相思。”歌毕,捧觞嘱客,哽咽而言曰:“离多会少,恩深怨长。吁嗟郎君,缘尽今夕。比以巨泾之国,将丁末运,应运降才,天帝殊难其人。不图仙官某,率以吾辈进,谓夫有媚骨,无刚肠,膺斯选至宜称也,帝可其议。吾祖师方侍直上清,奉敕下,籍所属,候进止,业发遣如干辈,皆以男身降生浮提。妾幸名叨牒末,稍得稽迟,今则无可复延,盖天符已下矣。夫以应龙建马之末裔,无健走千里之殊能,而一代托以兴亡,九阍知其名姓,诚旷古罕有之奇遇。矧帝心慈恕,念兹残劫,虽假手吾辈造成,然实运会使然,不当吾辈任咎。迨至红桑阅尽,销除位业,特许从容骑鹤,逍遥海上仙山。徐俟乘化归真,仍还本来面目。妾与君聚处数年,虽金炉其香,琼佩同照,甚愧未能有益于君。然微审阳消阴息之间,庶几秕糠去而精粹大来,非复天壤王郎、吴下阿蒙可比。君幸自爱,劝力前修,天上人间,未必不复相见。悲莫悲兮生别离,此时此际难为情耳。”语次,泪随声下,客亦涕泗ォ澜,因问巨泾之国何在。女曰:“此天机,时未至,毋泄也。”于时四目相注,依黯无语,闻云中隐隐有笙鹤声。俄而桦烛异色,光景凄戾,若金风铁雨将至,而琼云璧月不可复留也。客为之心目震眩,一徊徨间,遽失女所在。亟开户引睇,唯见彩云如盖,冉冉向东南而去。久之,回精敛魂,收视返<耳壬>,唯有月落参横,秋声在树而已。客悲惋垂绝,旋亦谢绝人事,披发入山,不知所终。
有清一代,视翰林至重。一若人而翰林,则无论德行节操,学问事功,无一不登峰造极者。持此见解,深入肺肝,根深蒂固,牢不可拔,虽通儒巨子不免。光绪甲午恩科会试,有钦赐进士湘人某翁,年一百十四岁,殿试后,钦赐国子监司业,盖宠异之也。某翁意殊不慊,谓某某年仅百龄,某某且未逮百龄,皆蒙钦赐翰林,何独于吾靳弗予也。时余客京师,偶与半唐老人夜谈及此,余曰:“卜哉是翁,唯其不知司业翰林秩位之崇卑,乃能寿命延长至是。”半塘亟拊掌然余说。迨后己亥、庚子间,余客荆湖,闻是翁犹健在矣。
《禹贡》九州:冀、兖、青、徐、扬、荆、豫、梁、雍。按:《淮南子·坠形训》云:
天地之间,九州八极。何谓九州?东南神州曰农土,正南次州曰沃土,西南戎州曰滔土,正西州曰并土,正中冀州曰中土,西北台州曰肥土,正北济州曰成土,东北薄州曰隐土,正东阳州曰申土。
此九州之名与《禹贡》不同。
北语詈人曰杂种,此二字见《淮南子·坠形训》云:暖湿生容,暖湿生于毛风,毛风生于湿元,湿元生羽风,羽风生暖介,暖介生鳞薄,鳞薄生暖介。五类杂种兴乎外,肖形而蕃。
始安周笙颐撰录宋已来咏美人词为《寸琼词》,得一百七十阕,凡前人未备之题,皆自作以补之。其咏今美人足《念奴娇》一阕,已录前话矣《菩萨蛮·美人辫发》云:
同心三绺青丝绾,丝丝比并情长短。背立画图中,巫云一段松。罗衫防污去却,巧制乌绫托。私问上鬟期,平添阿母疑。
《定风波·美人涡》云:
容易花时辗玉颜,柔情如水语如烟。春意欲流人意软,深浅,藏愁不够恰嫣然。都说个侬禁酒惯,防劝,无端掩笑绮筵前。吹面东风梨晕懒,妆晚,镜波无赖学人圆。
《减字浣溪沙·美人唇》云:
记向瑶窗写韵成,重轻音里识双声。石榴娇欲竞珠樱。,笛孔腻分脂晕,绣绒香带唾花凝。怜卿吻合是深情。
《沁园春·美人舌》云:
慧茁心苗,欲度灵犀,温香自然。恰鹦帘客去,香留茶酽。鸾笺句秀,粲说花妍。金钥深扃,玉津蜜漱,消得神方长驻颜。围曾解,羡澜翻清辩,巾帼仪运。簪花格最婵娟,更妙吮香毫越恁圆。甚小玉偏饶,幽怀易泄。阿侯乍学,泥语轻怜。一角溪山,广长真谛,只在红楼斜照边。闲凭吊,忆楚宫凄怨,扪竟三年。
《减字浣溪沙·美人颈》云:
延秀洛川鹤未翔,蝤蛴玉映镜中妆。低垂腻粉却羞郎。书雁迟回劳引望,绣鸳偎傍惯交相。溜钗情味鬟香。
《凤凰台上忆吹箫·美人胸》云:
酥嫩云饶,兰薰粉著,罗裙半露还藏。乍领巾微褪,一缕幽香。依约玉山高并,皑皑雪,宛在中央。难消遣,填膺别恨,积臆春伤。闺房,别饶光霁,只风月叨陪,侥幸檀郎。更三生慧业,锦绣罗将。云是扫眉才子,浑不让,列宿文章。论丘壑,遥山澹浓,占断眉场。
《减字浣溪沙·美人腹》云:
妙相规前写秘辛,圆肌粉致麝脐温。个中常满玉精神。郎若推心谁与置,天教贮恨不堪扪。周饥可奈别经春。
《白苹香·前题》云:
属稿未须凤纸,兜罗稳称琼肌。宣文艳说女宗师,不数便便经笥。玉抱香词惯倚,珠胎消息还疑。画眉也不合时宜,约略檀奴风味。
《减字浣溪沙·美人脐》云:
可可珠容半寸馀,麝薰温腻较何如。带罗微勒惜凝酥。酒到暂能酡绛靥,药香长藉暖琼肤。梦中日入叶祯符。
前调《美人肉》云:
丝竹平章总不如,屏风谁列十眉图。收藏惯帖是郎书。
似燕瘦才能冒骨,如环丰却不垂腴。鸡头得似软温无。
《减字木兰花·美人骨》云:
阳秋皮里,何止肉匀肌理腻。玉莹冰清,无俗偏宜百媚生。银屏读曲,药店飞龙为谁出。袒腹才难,消得文章比建安。
《金缕曲》前题云:
画笔应难到,称冰肌,清凉无汗。摩诃秋早,妙像应图天然秀,难得神清更好,怜巢掌中娇小。不把画场双眉斗,恰青衫未抵红裙傲。论高格,九仙抱。
嗤他皮相争颦笑,漫魂销,花柔疑没,肉匀足冒,可奈相思深如刻,瘦损香桃多少。怕玉比玲珑难肖,知己半生除红粉,莫艰难市骏金台道。无俗,是同调。
《满庭芳·美人色》云:
倚醉微赧,倦羞浅绛,相映妒煞桃花。艳名增重,颦莫效西家。旭日F27窗穿照,光艳射,和雪朝霞。东风里,红红翠翠,生怕绣帘遮。嫌他,脂粉污,蛾眉淡扫,芳泽无加。更佳如秋菊,鲜若晨葩。任尔芙蓉三变,浓和淡,莫漫惊夸。兰闺静,秀餐长饱,相对茜窗纱。
已上各阕,置之《茶烟阁体物集》中,允推佳构,《寸琼词》未经印行,故录之。
京师名伶梅巧玲色艺冠时,丰姿侠骨,都人士称道弗衰。今日声名藉甚之梅兰芳,其父曰竹芬,巧玲其大父也,殁于光绪壬午冬,先桑尚书文恪一日。文恪寿逾八秩,梅年仅四十耳。京曹某撰挽联云:“陇首一枝先折,成都八百同凋。”殊典雅工切。相传某省孝廉某,以下第留京师,与梅昵,罄其资,长物悉付质库,几不能具饔餐。唯一仆依恋不忍去。会春闱复届,竟不能办试事,方踌躇无措间,俄梅至,仆愤懑,扌票之门外,且谓之曰:“为汝兔故,虽典质亦无物,即功名亦何望矣。汝兔胡为乎来,岂尚有所希冀耶。”梅婉言逊谢之,至于再三,仅乃得见。则袖出百金遗孝廉,嘱屏当赴试,并尽索其质券,及中空之行箧,郑重别去。比孝廉试毕返寓,梅则以箧至,而向之珠者还,璧者归矣。榜发,孝廉捷,壹是所需,梅独力任之,若李桂官之于毕灵严也。孝廉感且愧,仆尤感激涕零,鞠跪亟谢,称之如其主,且谓之曰:“曩唐突,谬兔君,诚吾过。幸恕吾,兔吾可。”梅仍逊谢之,然无得色。此事梅固难能,此仆亦岂易得耶。又某太史,亦以昵梅故致空乏,顾举债于梅数百金,旋逝世,无以敛。诸同乡同官集而为之谋。久之,殊无绪。俄传梅至,以谓理债来也。梅入,哭甚哀,出数百金券,当众焚之,并致赙二百金,叙述生平,声泪俱下。闻者多其风义,为之感动,咸慨慷脱骖,咄嗟而成数集,得举宾返妻孥焉。梅之轶事,类此尚多,此尤荦荦者。
曩集六朝文为联云:“翡翠笔床,琉璃砚匣;芙蓉玉碗,莲子金杯。”又集王子安文贺某友新婚联云:“花鸟萦红,苹鱼漾碧;芝房叠翠,桂庑流丹。”两联皆艳绝。友所居,院中有丛桂,尤妙合。
余客扬州三年,闻艳异之事二。其一即前所述琼花艳遇。又红水汪某巨宅,常见怪异,主人弗敢居,旷废已久。花佣某僦其后圃居之,杂莳群芳,两年来竟无恙。有方塘阔亩许,遍种红莲。戊戌夏,花尤繁密。每瓣上皆作美人影,勾勒纤致,若指甲掐印者然。一时倾城往观,或诧为妖异,或惊为艳迹,有形诸歌咏者,余闻之某分司云。
兰陵酒,出常州,比绍兴酒稍浓酽。郁金香酒,出嘉定南翔镇,色香味并佳,略似日本红葡萄酒。两种酒名,恰合“兰陵美酒郁金香”之句。
梁周兴嗣《千字文》,后人多仿之者,错综组织,极勾心斗角之妙。光绪丙申,南皮张相国文襄六秩寿辰,黄冈令杨葆初重次千文为祝云:
盛绩若虚,旧弦斯改。海内龙门,朝端凤彩。
吹垢巨卿,钓磻大老。化赞玑衡,身真国宝。
羲农御宇,岳牧效忠。要荒遐服,罔敢不同。
冠弁百僚,凌驾万物。迹迩陶桓,道遵羊叔。
鉴操人伦,慕者神往。周甲筵欢,见丙星朗。
孝达张公,八州制府。尹切匡时,荣能稽古。
皇都近邑,世宙植槐。璇楼笃祜,玉燕投怀。
光禄封君,贵阳霸宠。伯舍棠贻,庭阶兰拱。
英姿俊颡,实育令仪。五事作乂,四箴慎宜。
少侍父诚,祇受母言。清席暑退,眠床冬温。
劭弟恭兄,馀力游艺。读典玩坟,笋束鳞次。
疑意杷疏,辨释泾渭。昼昃匪餐,夜寂寡寐。
性耽丸墨,秦莽唐妍。纸笔驱遣,隶邈草颠。
累叶组缨,易犹取芥。绮岁调笙,名场获解。
骧举鹍招,仙裳聚会。当空扶摇,唱传殿陛。
独对廊垣,霜严白简。属稿藏箱,射的持满。
抗奏论嫡,嗣位则正。伏阙悚惶,两宫动听。
讥彼挈楹,笑颦随俗。史牒照垂,晦微洞烛。
川楚临安,使輶历税。灵隐禅心,剑南驴背。
耳熟钟琴,瑟居想汉。浴色染蓝,面执羔雁。
浮辞息韩,徘体诮几。爱士等李,逸群立稽。
仁主躬劳,孰荷巨任。适被旁求,羸车入晋。
户伤索漠,饭饫沙糠。条黜纳贡,察薄亩粮。
秉节领表,俯字象郡。青犊凋散,野黎绥定。
法羌短发,厥貌甚殊。藉途伐虢,律罪必诛。
璧恐毁赵,将恃廉颇。巾扇指顾,千营济河。
文渊既克,贼渠縻焉。矢翦灭此,飞信遥宣。
圣慈量恻,谓且姑容。新飘翠羽,答女之庸。
方城寥旷,宅市纷罗。假通驰路,坟益终多。
密陈庙堂,帐帷即止。惠政始闻,外惧续起。
日本处东,臣节素守。壹旦肆叛,竟甘祸首。
兽逐鸟骇,奄覆高丽。陪京啸逼,邙洛振基。
维王特命,催履建业。辇毂无惊,知囊有策。
寓笺比得,潜资默助。说妙转环,伊吕相傅。
和戎魏绛,更辱亲行。枝梧侈口,溪谷难盈。
训语煌乎,尺寸勿让。委土奈何,师丹善忘。
画约夕出,率与设盟。孤军深壁,谁似田横。
感戚悲鸣,上弗云可。非直是矜,尽其在我。
西塞鱼肥,回轲过再。轻盖徊翔,水曲如带。
薪积常虞,汤热思去。莫以逍闲,而亡远虑。
昆岫沉冥,气烝杳郁。鼓运洪钧,良金载跃。
悬机左斡,抽绵纺丝。男丁妇巧,纨布靡亏。
厌造银圆,弊矫疲弱。致富阜民,于兹俶落。
磨利用长,饱腾所据。欲曜声威,刻兴火器。
谈兵每精,戚果推最。武学豫修,承平攸赖。
杜夏池房,乐并贰省。广匹实归,尊经并永。
商务亦详,竭理充极。分骸别毛,诸音坐习。
流离困殆,禹稷己饥。劝穑增稼,施食及衣。
盗发禽捕,淑问审刑。养目治翳,恶竹斩根。
鸡黍念友,石贞漆坚。侠肠夙具,优孟岂烦。
宾从雨集,亭皋欣践。桐门阴凉,鞠寒华晚。
陟吊升严,寻碑摩碣。铭眺岱阿,歌聆敕勒。
恬静谦畏,悦淡耻咸。糟姜烹菜,膳佐杯盘。
义庄洁祀,木枇幸存。祭尝足给,敦睦故园。
儿号宁馨,家驹誉好。右启后昆,贤书登早。
庶美合观,德猷交祉。佳矩景林,茂规超阮。
中秋初吉,酒奉觞称。辰晖映炜,月魄生明。
九重露沛,珍异竞来。云章写福,诗咏孔皆。
帝曰康哉,功惟嘉乃。赏紫图形,为天下宰。
蒙也列职,自谢愚贱。地摄黄冈,仕志赤县。
泰仰宗工,霄澄珠宿。夫子墙瞻,卑官才陋。
引爵接步,愿结因缘。诚倾元礼,情移成连。
拜手谨顿,敬庆松季。
又相国门下士姚汝说集《汉书》句为寿序,尤工巧典重,为相国所击赏云。
定远方莲舫《蔗馀偶笔》云:“李复堂、郑板桥书画精绝。复堂为人题大士像云:‘巧笑倩兮,美目盼兮。’或讶其不伦,复堂窘甚。板桥曰:‘何不云:彼美人兮,西方之人兮。’”按:宋庞元英《谈薮》云:“甄龙友云卿,永嘉人,滑稽辩捷为近世冠。尝游天竺寺,集时句赞大士,大书于壁云:‘巧笑倩兮,美目盼兮。彼美人兮,西方之人兮。’孝庙临幸,一见赏之。诏侍臣物色其人。或以甄姓名闻曰:‘是温州狂生,用之且败风俗。’上曰:“唯此一人,朕自举之。’甄时为某邑宰,趋召登殿。上迎问曰:‘卿何故名龙友?’甄罔然不知所对,既退乃得之曰:‘君为尧舜之君,故臣得与夔龙为友。’由是不称旨,犹得添倅。后至国子监簿。”方氏所记李、郑二公之事,殆与昔人暗合耶?抑板桥曾见《谈薮》,值复堂词窘,遂举以相语耶?
兰陵先生言,江阴旧俗敦尚节义,女子或在室丧所夫,虽未经纳采问名,但有片言婚约,亦必矢死靡他。有巨室某氏女,早失怙恃,仅依兄嫂。已聘未字,俄闻婿讣,誓守不字之贞。经婿族婉谢,兄嫂谆劝不为动。稍强之,则以委身江流、毕命缞索为言,自是无敢以不入耳之言相劝勉者。女婉娈明慧,固扫眉才子也,咏絮无惭谢女,颂椒不数臻妻。日唯闭阁焚香,游思竹素,消遣岁月。会郡城创立女校,重女才德,聘为教习。女谓吾斯能信,欣然税驾,遂拥皋比。甫及半年,而向之风骨棱棱者,今则言笑晏晏矣;向之凛然难犯者,今则温然可即矣。嫂氏窥之于微,微语其兄,谓可因势利导也。适同邑某明经方谋胶续,姑试婉商于女,女则不置可否,嫣然一笑而已。则亟托蹇修为之作合,匝月而嘉礼告成,改岁而宁馨在抱矣。慨自廉耻道丧,纲常弁髦。明达士夫,不幸而丁易姓改步,往往回迹心染,首阳之节不终,而托为一说以自解。矧考之《礼经》,妇未庙见无守谊,虽宋儒亦谓然;女之改弦易辙,即谓礼亦宜之可也。唯是学堂之变化气质,神奇朽腐,开通闭塞,何其神速一至于斯也。其诸明效大验,可以举一反三,有移风易俗之责者,当知所先务矣。
近于某友处见某校书寄某君函稿,词旨清丽,尤有风格,亟录如左:
某君足下:瀛需判衤艺,弦柱句更。驰跂依依,兴怀昔柳。伏维荩画,管钥雄□。丹霞白云,并峙芳誉。谢岩只赤,春草未歇。公暇舒啸,宜多遥情。猥以蒲姿,曩承青睐。落红身世,托护金铃。香桃刻骨,未喻衔感。近状乏淑,途穷多艰。六月徂暑,婴疢垂绝。叨荫慈云,仅续残喘。蚕丝未尽,鲋辙滋甚。顾影自悼,画眉不时。乌衣薄游,宁少王谢。玉钟彩袖,难为殷勤。空谷足音,益复岑寂。有帖乞米,无人卖珠。夕薰不温,年矢复促。蹙蹙末路,高高讠移台。百{直心}相煎,半筹莫展。支离病骨,诚何以堪。遥夜易凄,怨魄流照。俯仰今昔,悲从中来。卷尽蕉心,谁复知者。言念君子,文章巨公。情生于文,自极斐亹。不揣葑菲,辄呼鞠穷。宁忘非分,所恃过爱。贻书付雁,损惠舒凫。鹄<来矣>德音,若望云霓。歇浦□江,程不五日。孱躯粗适,甚愿趋侍。襜帷莅止,弥切忭迎。清冬沍寒,伏冀珍摄。
末署“沐爱某名肃拜”。清时军府末弁,对于所隶自称“沐恩”,此“沐爱”二字仿之,殊新隽。
某君赠彩云校书联云:“风采南都卞赛赛,旧游京洛李师师。”
近人某笔记云:“道光二年,山东某县令登泰山,观没字碑,剔藓摩挲,忽于碑肋见一‘帝’字,笔画古秀,拓数十纸,流传京师。后甘泉谢佩禾曾目验之,故有句云:‘偶读一碑惟帝字。’”按:此说信然,则与中岳嵩高庙石人顶上“马”字同为瑰宝矣。又江苏上元甘家巷梁安成康王萧秀西碑,相传唯碑额及碑阴曹吏等题名尚存,碑则全泐。余尝命工精拓数纸,完整者犹数十字矣。
外国银币,品类至繁,花纹各异,不下三千馀种,略举其名:英曰先令,行于印度者曰罗比;法曰佛郎,行于越南者曰比阿斯德。德曰马克,俄曰罗般,奥曰福禄林,意曰赖儿,荷曰结利特,葡与巴曰密勒,丹麦与瑞典曰列斯大拉,班曰秘西■,秘曰沙而勒,美利坚、智利、科仑比亚等国,皆行墨西哥之秘琐。其他小国,或自铸币,或奉大国之制,弗可得而详也。银币轻重之差,较之中权,自一钱馀至七钱有奇不同。然最以墨西哥之秘琐,重七钱二分为中制,即中国通用之鹰洋也。又铜币之名,英曰本士,法曰生丁,德曰弗尼,俄曰古贝,奥曰纽扣而哲。馀未详。
西国近事有卢森堡女王为俘一则。女王年甫及笄,娇嫮绝伦。德人攻入卢森堡,王率其大臣数人督军过桥以阻之,德人囚之于鲁伦堡附近之某邸。夫孵石不敌,而竟敢与抗,诚美而有勇,虽囚犹荣矣。考卢森堡国与比、法为邻,为德、法往来必经之路,全国九百九十九方英里,人民二十六万,陆军一百五十人,岁入英金六十八万镑,一至小之独立国也。因忆吾国从前藩服,有坎巨提者,回疆部落也。《新疆识略》及《西域水道记》谓之乾竺特,《大清一统舆图》谓之喀楚特,《中俄交界图》谓之棍杂,向来臣服中朝。光绪十七年,英人有事于回疆,欲假道坎中,辟一通衢,以固兴都哥士山门户,使俄人不得越帕米尔东行。坎王称兵拒战,屡经败北,率其眷属而逃,英人遂欲据其版图。适薛叔耘京卿出使英、法、义、比,屡经争辩,仅得存宗礻石,别立新王摩韩美德拿星。自后恪奉正朔,每年入贡沙金一两五钱,例赏大缎二匹,视同霍罕安集延巴勒提拔达克之类,谓之朝贡之国。考坎巨提地仅百余里,人民一万余,更小于卢森堡十分之九。迄今时异世殊,区区徼外弹丸,当轴宜未遑措意,其得免于蚕食鲸吞与否,在不可知之数矣。
曩余客京师九年,四印斋夜谈之乐,至今萦系梦魂焉。半塘老人工雅谑,多微辞,尝曰:“余闻文字与事之至不贯穿者有三:法越之役,媾和伊始,法人多所要求,吾国悉峻拒,不稍假借。某报纸著论有云:‘我皇上天威震怒,一毛不拔。’又内阁茶人作烛笼,一面书‘世掌丝纶’四字,盖直庐有是扁额也;一面苦无所仿,则率用‘花鸟怡情’四字。近会典馆纂修阙员,初拟属之会稽李莼客侍御,莼客辞,则以属之黎阳部郎。此事较之报纸之论、烛笼之字,尤为不贯穿之至者也。”